兩個人, 背對背，誰也沒動過。

陸思羨起來時，顧瀾笙是知道的，不過她一動不動, 直到陸思羨出去後，她才緩緩地平臺，手臂已經壓麻了。

怎麽辦？接下來要怎麽面對陸思羨, 顧瀾笙撫著心口。要不然就試著拿陸思羨當普通朋友吧，趁著幼苗尚小，顧瀾笙決定心動扼殺，恩, 就做朋友吧。

顧瀾笙眼睛疼得睜不開, 她瞇著眼跟薛玖請假，顧瀾笙：薛秘書，我今天不太舒服, 我想在家辦公。

啊……又病了, 薛玖輕聲嘆氣，華信集團和顧瀾笙相克吧？薛玖：好好休息，晚點去看你。

顧瀾笙：不用看, 我是那個來了，疼得厲害, 休息下就好了。

薛玖：恩, 等晚上看看情況再說。

早餐桌上, 兩個眼眶紅紅的人, 面對面坐著，往日裏的輕松和諧被沈悶別扭取代。

“瀾笙。”陸思羨猶豫良久開口，顧瀾笙的手一抖，筷子夾住的煮蛋滾落，“要不然……”陸思羨費力地吐出三個字後沈默片刻，才努力輕松地問：“我還是搬出去住吧？”陸思羨了解自己，她對顧瀾笙的占有欲強烈，只要視線觸及這個人，就會想要靠近。

讓她們生活在一個空間裏，卻又讓她保持距離，對她來說，生不如死。

顧瀾笙斷然沒想到，陸思羨會比她做得更絕，早上剛給自己做好思想建設做普通朋友，沒想到，陸思羨決絕到要搬出去。

一股無名的怒火竄上來，顧瀾笙放下筷子，低頭深吸一口氣，語氣冷然，“我這裏對你來說是菜市場嗎？想來就來，想走就走。”

“瀾笙……”

“你走吧，我的家再也不歡迎你。”顧瀾笙是真的生氣，當初是陸思羨非要住進她家，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糟，陸思羨拍拍屁.股走人了，欺負人也不帶這樣的吧？

因為搬家的話題，兩個人早上又是不歡而散。

陸思羨去上班，顧瀾笙在家，說是辦公，但心煩意亂無心工作。

顧瀾笙打算碼字，只是打開電腦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
陸思羨也沒好到哪裏去，少有地溜號，被蔣維爾逮了個正著。

“陸總，你如果無心工作，就不要浪費大家時間。”蔣維爾還是給陸思羨留了面子，單獨叫出來訓話，“這麽多人開會，你到底在想什麽？”

“抱歉。”陸思羨低頭道歉。

蔣維爾還想再說，身後的門開了，沈青訸隨後出來眺了一眼蔣維爾，說：“陸總，下去抽根煙嗎？”

“好。”

沈青訸拍了拍蔣維爾的肩膀，“蔣總，您繼續開會吧。”

蔣維爾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青訸，回到會議室。

“是因為戀愛不順嗎？”沈青訸遞出一根煙，陸思羨借著沈青訸已燃的煙點了自己的煙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，半晌輕呼出來，人跟著咳嗽一聲，太久沒抽煙，不太習慣了，“算是吧。”陸思羨沒有多說，她記得，沈青訸最初說過的話。

“不介意，可以跟我說說。”沈青訸望著遠處熙攘的人群，勾起唇角笑，“能成的話，算是給我和愛人積修功德了。”

“……”陸思羨撣了撣煙灰，“沈總之前不是說……”

“之前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淵源。”

“……”陸思羨臉色黯了黯，沒做聲，如果她所想的那種淵源，還是算了。

“真是別扭的姑娘。”沈青訸抽走陸思羨指間的煙，“讓你下來抽煙，你還真就實實在在地打算抽完一整根？”沈青訸將兩根煙一起丟進垃圾桶，“你的問題，即便說了，我不見得能解決，但是我和愛人在一起的過程挺曲折，或許你可以借鑒。”

陸思羨嘆口氣，“現在有點晚了。”

陸思羨都提出要搬走了，顧瀾笙也為此冷臉，她們現在似乎是奔著回不去的路走下去了，“我不想走，但是為了她好，我才想要不要先搬出去一段時間，彼此都冷靜下，現在說搬走又不走……”

“陸總可真傻。”

“恩？”陸思羨不解。

“顧瀾笙那麽說了，你還打算真的搬走？”

“我不想走的。”陸思羨低頭，在穩重的沈青訸面前，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，靦腆又無措，“可不走就是打自己的臉。”顧瀾笙早上冷臉之後，陸思羨就後悔了。

“臉重要，愛情重要？”沈青訸笑著問，陸思羨不解地擡眸，沈青訸指尖揉了揉額頭，“你有註意過嗎？我這裏有一道疤。”沈青訸平常都是化妝去遮掩，但再好的妝也無法完全掩飾傷疤。

陸思羨早之前就註意過但沒有放在心上，“沈總這裏怎麽傷的？”那麽好看的一張臉，即便多了疤也帥氣。

“這也是為愛而戰的痕跡。”沈青訸笑道，“陸總，我的建議是，對待愛情要厚臉皮一點，尤其對著顧瀾笙，我看那姑娘性格內斂靦腆，應該是極為被動的類型，你如果再遇事就躲，你們兩個只會越走越遠。”沈青訸似是回憶起好笑的畫面，笑道：“顧瀾笙要是有我愛人一半的主動和勇敢，你們早就在一起了。”

陸思羨再次嘆息，“沈總，其實，顧瀾笙跟我說過，她曾經喜歡過一個學長，也想以後結婚的，我不知道……”她猶豫糾結，怕自己是自私。

“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，那你還是要慎重選擇這條路。”沈青訸往辦公樓裏走，陸思羨跟在身後，沈青訸繼續道：“不過我聽你的描述，顧瀾笙對你應該是有好感的，真的討厭你，你搬走了，她開心還來不及。”

“所以，她是真的不希望我搬走？”愛情面前，先動心的人總是不夠自信的。

“恩。”過來人給出肯定的答覆。

陸思羨不安的心才穩了穩，早上聽顧瀾笙的話，她真的一度以為顧瀾笙厭惡她，希望她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家。

“不過陸總要走的路還是挺長，你們兩個好像都是戀愛就無腦的類型。”通俗來說，就是一動心就白癡，擱著以前，陸思羨是絕不肯承認的，不過眼下似乎也沒有辯駁的資本。

電梯門開了，沈青訸出去，“沈總，掰彎一個直人，是不是太自私了？”陸思羨輕聲問。

“陸總。”沈青訸回身，認真道：“自私與否，我不說，你先問問自己，你是否能承受失去顧瀾笙，你是否能做到笑著祝福她走進婚姻殿堂？”

陸思羨心口絞痛，沈青訸是過來人，能理解陸思羨的心境。因為愛一個人而畏首畏尾，也因為愛一個人，恨不能連下輩子都提前想好如何度過，生怕虧待委屈了對方。

“不如這樣，你試著以朋友的身份和顧瀾笙相處一段時間，朋友如何相處，我想陸總應該很清楚，在某些特定的時刻，至少面上做到朋友間的行為，別越界別占便宜，”沈青訸挑眉，見陸思羨的臉頰微微泛著紅，大概能猜測到，為了愛情，陸思羨該是耍了不少小把戲。

“就認認真真做一段時間朋友，看看你的心如何反應，也順便觀察下顧瀾笙的態度。”沈青訸指尖點了點太陽穴，“別戀愛就無腦。”

沈青訸做了陸思羨的思想工作，當然是不夠的，沈青訸給薛玖打了個電話，“薛秘書，陸思羨和顧瀾笙的事，您應該是知情的吧？”薛玖訝異，她自認為不曾外露情緒，她們也只是在郊游時見過一面而已，“沈總，您說。”

沈青訸也沒別的意思，就是陸思羨和顧瀾笙鬧了別扭，顧瀾笙的性子愛悶著，希望她作為朋友多關心。薛玖也不傻，聽出了苗頭，“謝謝沈總費心。”掛了電話，薛玖內心其實有一絲羨慕，只見過一面的人都給陸思羨出謀劃策追求瀾笙，她對溫良玉卻只能做個悶葫蘆。

薛玖提早下班，敲開顧瀾笙的門，看她眼睛腫的跟核桃差不多，薛玖也跟著心酸，通過愛情聖殿的路，並不好走，她更不敢輕易跟溫良玉表白了，怕全軍覆沒。

“不知道你是不是陸總鬧別扭了，陸總這人別看工作裏是把好手，但對於在意的人想得多，腦袋有時候也會不夠用。”薛玖笑了笑，“你可別告訴她我說的，她愛面子會揍我的。”

顧瀾笙嗯了一聲，興致始終不太高。

“瀾笙，像我說的，有話別悶在心裏，該說的就說，凡事不要總是考慮別人，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，你才會開心。”

顧瀾笙道理都懂，但性格使然，沒憋到份她不會說傷人的話，今天陸思羨一出門，她也後悔。陸思羨是疑問句征詢她意見，她卻把活路給堵死了，如果陸思羨真走了呢……這一天，顧瀾笙都在困擾，光是想到陸思羨搬走，她都難過不已。

“心急則亂，不管是什麽，說話做事都是，要沖動的時候，先默數10個數，如果沖動無法數數，那就舌尖抵著上顎畫圈，盡量多畫幾圈，當情緒稍微穩下來，再去表述自己的意見。”

“恩。”顧瀾笙低頭，偷偷學到了一招。

“其實，越親近的人說話越要註意，古語講唇亡齒寒，”薛玖盯著顧瀾笙，她指尖搓著桌面，“距離近，難免會磕碰，說話語氣重，對方難過，你也會難過。”

對的對的，薛玖好厲害，顧瀾笙讚嘆，她就是這樣。

“還有啊。”薛玖坐到顧瀾笙身邊，笑著說：“有的時候不要太較真，要不然彼此都會很累。”

薛玖說的每句話，都說中顧瀾笙的心理，她一整天都在想，晚上陸思羨回來，她該怎麽辦。

薛玖走了，顧瀾笙也稍微想通了些，她不會主動提陸思羨離開，如果陸思羨真的收拾東西，她就說讓陸思羨先找住處，找到合適的再說之類的。如果陸思羨為難，她就讓陸思羨先住側臥，顧瀾笙甚至翻出臺燈放到床頭了。

顧瀾笙頭一次如此心焦，陸思羨下班時間一過，她就不停地翻手機，看時間。

陸思羨不會這裏的東西都不要，直接走了吧？已經8點了，顧瀾笙有點絕望了。

陸思羨混球，說走就走！

哢噠，擰鑰匙的聲音，回來了？顧瀾笙立刻彈起來沖到門口。陸思羨緩緩推開門，最先入眼的是一雙赤腳，陸思羨急急地推開門俯身拿鞋櫃上的拖鞋，“經期不能著涼，趕緊穿鞋。”陸思羨低頭將鞋子抵過去，“來，穿上。”

顧瀾笙怔了怔，才意識到自己站在門口，而且因為心急連鞋子都沒穿。一股熱度爬上臉頰，顧瀾笙蹬上鞋子，咬咬唇，道：“又加班了啊？”

“恩……”陸思羨是猶豫許久磨蹭才回來，怕顧瀾笙會真的讓她走，“你吃飯了嗎？”

“還沒。”

“那我先去做飯。”

“我想吃團子。”

“好。”

陸思羨前所未有地慶幸，她廚藝不錯，顧瀾笙望著陸思羨的背影，心跳得厲害，陸思羨不會走了吧？

陸思羨做飯時，顧瀾笙躡手躡腳進入到臥室，將側臥的臺燈偷偷收起來。

晚飯桌上，前所未有的和諧。話不多，但都是圍繞工作，避開敏感點。

入了夜，陸思羨主動說，“我住側臥吧，免得影響你休息。”陸思羨撓撓頭，“臺燈我記得你收起來了，放哪了？”

“臺燈……”顧瀾笙雙手緊了緊，吞咽口水，咕嚕一聲，抓抓鼻梁臉紅道：“我、我忘了。”

“啊……”陸思羨試探地問：“那怎麽辦？”陸思羨看著熟悉的動作，猜測顧瀾笙是在撒謊，但涉及到自己她不敢確定，可內心的歡喜是有的。要克制，陸思羨告訴自己。

“你就先住我房裏吧。”顧瀾笙低頭，順勢道歉，“昨晚肚子太疼，我語氣不好，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煎熬的心得到熨帖，顧瀾笙還是在意她的，陸思羨沒出息地感動。顧瀾笙聽不見動靜，以為陸思羨還在氣著，低頭忸怩半天揪了揪陸思羨的衣角，可憐巴巴地說了句，“你別生氣了好不好~”那語氣軟得陸思羨快要站不住，如果不是一路上都在個自己做思想建設，先做朋友試試，陸思羨此刻真的會忍不住抱住顧瀾笙，“我沒生氣，你好些了嗎？”

“恩，你昨晚送來的暖寶很好用，你什麽時候買的啊？”

“昨……就，恩，好用就好。”陸思羨支吾，一分神就說走嘴了。

顧瀾笙聽得清楚，陸思羨說的是“昨”字開頭，昨天專門為她買的嗎？顧瀾笙的心在油鍋上被煎炸了一天，疼得翻來覆去，此刻終於有了喘息的功夫，嘴巴裏一絲絲的甜，“那、那我們睡覺吧。”

兩個人的別扭，莫名其妙地化解了。

陸思羨這一次睡得很快，因為昨天在疲憊，今天一整天都精神緊繃，顧瀾笙白天打瞌睡，此刻倒是精神。

聽著勻稱的呼吸聲，顧瀾笙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讓她最後爬起身，借著昏暗的光，盯著朦朧美麗的面龐，顧瀾笙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。

顧瀾笙咬咬唇，心中愁腸百轉後，她微微頃身過去，蜻蜓點水。

夜色正好，有小賊竊玉偷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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